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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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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年太古(第1章:

隕霞靈氣尚弱,暫還只能寄存樹中。祭邪每天與她說話,和夭夭飲酒,下棋,聊天,騰雲駕霧上天下地,看遍風雲萬千,纏綿悱惻,幾乎無所不為。當然,傳聞中是這樣的,事實上也無大差別,不過是沒有纏綿悱惻,無所不為這一條罷了。

汪洋上星空華美,璀璨點點,歸墟血河靜淌,祭邪輕袍披身,倚著石榻望著星天,雪白芳香的肌膚袒露大片,燈火下面目柔艷:“夭夭,你說,本神風華可令日月混沌,天地失色,卻為何偏偏掩不去這滿天星辰之輝?”

夭夭跪坐在她身畔,在她幽香溢散的雙肩上捶打按摩,聽她問話,輕輕道:“許是因日月天地都只有一個,星辰卻是數不盡的罷。 ”

“哦?”祭邪揚眸。

“人間常言,米粒之光,豈敢與日月爭輝,一顆米粒雖微小得不足為道,可若是上千上億萬顆,縱然日月也難掩光華。每一粒星子都很小很小,比之日月,不過巨人腳下之蟻,可日月再巨大明亮也不過只能踞那一方天空,如何能同星辰一般,漫天璀璨?”

祭邪眼中煙光迷蒙,卻被星輝映得璨亮奪目,輕盈漾動:“你很熟悉人間之事麽?”

夭夭說:“師父曾領我去人間大地游走歷練過一番。”

“那你師父人呢?怎會讓你受人追殺,流落至此。”

十指猛地在半空僵硬,夭夭喉中默然,眼中劃過一絲暗沈的異樣,旋即又什麽也沒有:“師父他出了意外,去世了。”

祭邪哦了一聲,纖長濃黑的睫慵然輕垂,輕靈聲響,床邊閃現出一面鑲金邊的水晶鏡,鏡中狼煙四起,瘡痍大地上血火橫流,慘烈如同地獄,夭夭深黑的瞳仁中掠起一陣波動。祭邪望著鏡面,指尖蔻丹如血,眉眼間暈開妖艷笑意:“夭夭,一直在這兒很枯燥無趣是麽,隨我去神州走一趟,看看熱鬧罷。”

她的語氣裏帶著些滄桑和深沈的味道,夭夭一楞,很快回神答應,揚起的指尖霜雪輕散。

他們來到了神州。

大地烽火焚天,狼煙萬裏,隨處能見斷壁殘垣,殘屍敗蛻,空氣四處蒸騰著令人作嘔的腐爛氣味。到處都是戰爭,殺戮,滔騰的血焰席卷了一切,眾生的哭喊哀嚎無止無盡。祭邪緋衣如霞,飄臨在蒼穹烽煙中,俯瞰過下方地獄,無可遏制地仰天狂笑著,笑聲尖厲又嘶啞,竟幾乎辨不出原音。

夭夭在她身後,震愕地睜大了眼睛。

指尖,輕輕顫抖著。

“看見了麽?可惜還不夠,還不夠啊。”祭邪呢喃著,飛身飄向大地,緋袖煙霞般拂過漫天烽火,烽火化成了無數火燒的巨大隕石,流星雨般往大地轟瀉砸落。

隕雷似的狂響撕裂天際,驚起無數慘烈的哭叫與震耳欲聾的轟鳴,巖土崩裂,熔漿橫流,便自大地上橫七豎八的猙獰裂痕中噴湧出來,燒著猩紅的巨煙籠罩了萬裏…

隕石星雨下,祭邪降臨在了一方陸土上,嘆息,仰天,不知是笑是哭:“終於,來了嗎…”

轟鳴悠長,大風卷起,神麗的白光綻裂了血火染盡的蒼穹,轟然降落。光明,神聖,白光如雪,凈了深紅斑駁的天,腳邊,是深長的裂溝,眼前,熔巖飛濺的火星斑斕,她衣袂飄飄,笑容妖嬈,他長發翻飛,眼神浩瀚清冷。

他們隔著火光四濺的深淵,面對而望。

火煙渾濁,血光臟汙,卻沒能在他身上染上一點塵埃,潔凈得,血火也不忍侵染。身後雪凈的天幕,翻卷無際的人影威壓,將神的光明綻放招展。她艷麗得近乎刺眼,展開笑顏:“你到底是來找我了。”

潼負手凝望,目光蒼茫。

她仿佛沒看見他身後的眾神壓境,也仿佛沒看見他冰冷哀涼的眼,忘記了自己當時都說了些什麽話,更忘記都做了些什麽事。只記得他打了她一巴掌,然後她哭了,沒有淚水,只有鮮血從眼角流出來,瘋一樣嘶喊著,向他撲了去。

然後,便是驚天動地的激戰,惡神與真神第一次殊死交鋒,諸神洶湧而上,赤光爆散中血蝶漫舞,萬妖齊嘯,緋紅和熾白交織成瑰麗悲壯的長畫。祭邪不顧四周廝殺,只笑看著他,煙霞飛裂,繚亂大地,帶著不顧一切的狂烈殺氣,潼身影朦朧,金光橫舞,裂了那艷麗雲煙。

他們戰了許久,都受了重傷,卻沒有一人倒下。

祭邪舔著唇畔血跡,耳邊風聲一動,她沒有躲避,任一把冰寒的短劍刺進了腰腹。

緩緩回頭。

身後的少年緊握劍柄,面目扭曲,黑發與棕黑色的皮膚都在神光中逐漸褪去,烏黑的瞳孔褪成淺藍。

他目眥盡裂,狠狠盯著她,眼中蔓延了毀天滅地的憎恨與狠毒:“妖魔,當年你害死我師父的帳,我便在今日與你清算!”

祭邪絳唇無聲挑起:“終於還是按耐不住了?”

她滿帶笑意的目光,看著身後那白發白

衣,雙眸淺藍,渾身流淌著聖潔神氣的少年。

夭夭驀地僵住:“…你早就知曉?”

“自你出現在我面前的那一刻便知曉。呵呵,偽裝成本神昔日好友的模樣接近本神,再伺機動手…神啊,也只能想到這樣愚蠢可笑的法子了罷,你真是同你的師父一般愚蠢,對罷?冰神流光,昔年大祖巫的愛徒。”祭邪笑聲狂蕩,看著他倏然間僵硬扭曲的臉龐。

少年長吼,登時引得漫天冰雪倒卷,身後冰翼狂展,飛揚晶瑩霜雪之中,短劍染血抽出,霎時化為纖長鋒銳的藍玉神劍:“今日我便要為師父報仇,受死!”

祭邪笑了,面目殘獰:“可惜啦,這樣好看的孩子…”熔巖噴濺,火星飛射,緋袖揮舞下已卷起淒艷霞火,將他焚成灰燼,卻在漫天霜雪隨之飄散的時候,聽見了摧天裂地的巨響,金光飛舞卷聚成璀璨的極亮,排山倒海向她暴卷而來——她飛了出去,覺得胸口劇痛,鮮血順著光浪噴濺飛舞。

不知飄退了多久,多遠,數十丈,數百丈,直到那幢幢人影模糊。

踉蹌搖顫,勉強停下,捂著胸口,沙啞大笑起來。他果真是會對她下殺手的,為了神族,為了這些螻蟻一樣的生命,他會毫不猶豫地傷她,殺她!

大地震裂,諸神怒喝追趕而來,祭邪心知受傷太重,絕不能再繼續戰下去。召喚冥蝴想要趕緊離開,然而,一道驚電般的巨大金芒劃破了天際。

那金色不同於潼的神聖威嚴,而是冰冷狂烈,在血火無邊的大地上劈出了驚天而冰冷的怒與恨,劃穿了她的胸膛。

她看著胸口破出的血窟窿,搖晃了一下,擡頭看去。

那人白衣似霧,手握金刀,望著她的眼睛充滿寒冷深沈的殺意與恨。

土皇九華。

他墨綠色的長發肆意狂飛風中:“你殺了瀧心。”

心頭如有什麽破碎,祭邪滯立原地,瞳孔欲裂,聽見他呢喃道:“瀧心曾經是如何待你的,你卻奪了她的命。祭邪,你真是個沒有心的妖魔。”

不知是不是胸口失血過多,她渾身都冷得發抖,諸神追趕上來,九華也不再給她留一條活路。神光穿透了身體,光明氣息恣意沖撞在四肢百骸間,與她體內所有的黑暗邪力暴沖崩裂,全身血脈都爆裂了。她渾身流紅,躺倒在滾燙瘡痍的大地,雙眼睜得大大的,看著九華的熾塵刀揚起萬丈光輝,向自己砍下。

鮮血炙熱,飛濺了一臉。

她怔怔看著壓倒在身上的人,他的血,那般滾燙,源源不斷地流,隨著魔氣溢散。

頭頂的悲喝聲在漫天轟鳴中變得模糊而遙遠:“琳瑯,你可是瘋了?!”

男子盡可能地撐起身子,溫柔笑著,看自己的血和她臉上的花紋蜿蜒交融,祭邪嫌惡地皺眉:“誰讓你這麽做的?”問話聲近乎嘶喊,她厭惡地吼,“你以為我需要你這樣做嗎!?滾,滾到天邊去,我永遠不想再看到你!”狂暴的力量席卷而起,她抱緊了琳瑯的身體,紫紅的煙光將昏睡過去的他緊緊裹住。

她笑了,輕輕在他額上一吻,然後,狠狠將煙球拋起,拋向了看不見盡頭的蒼穹之外…

她以為她會死在這裏,卻沒想到,隕霞趕到救了她。

隕霞強行離開了本體,撕開空間裂縫把她從諸神眼皮底下救了走。她們回到歸墟汪洋上,祭邪看見海水染了千裏赤色,隕霞說,她帶夭夭離開後歸墟血窟就遭了神族入侵,她及時逃離,才免於一難。

好一個趁虎離山。隕霞才覆生不久,便又險遭毒手,祭邪眼底蔓出猙獰的血絲,笑得狠辣:“看來本神真是不該讓他們過得如此安逸了。”

血池洞窟不再,祭邪便從海底取了當初菱形血石的碎屑,重聚成形,膨脹無極,懸浮於洪荒天宇中。在其中開辟古殿,嘗試煉化星辰之力,修為日益飛漲。同時,她終於對天頂展開殺伐,誓滅盡神族,九天動蕩,永無寧日。

長霄庭中,玄遺怒極而悲:“若當初將她殺了就好了,是不是?”

潼負手合目。無數光影閃過腦海,曾經美麗飄渺的仙庭雲臺,繁華神景,諸族和睦,其樂融融,他們六人仍然日日把酒言歡,相伴永恒。而今滿目瘡痍,九天荒蕪,故人盡去,瀧心隕落,琳瑯入魔,九華失望刺冷的眼神和話語始終烙印心頭:“事已至此,你終究還是念著她,瀧心枉死,生靈塗炭,又有誰來擔責。若非你一味放縱,這一切又怎會發生。”他哀笑離去,從那以後,他再未見過他。

“惡魂據體,她已再也回不來了,你始終認不清這個現實。”玄遺笑聲悲涼,“你既還愛她,便繼續去愛罷,若終有一日要殺了她,我便替你殺,省得你負疚痛苦。”

潼笑了:“謝謝你,玄遺。”他望著沒有生機的荒蕪雕零的九天故鄉,道,“一切都該結束了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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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初祭邪麾下的妖魔在血窟覆滅時都死

絕了,如今身邊只剩下隕霞一人,兩人倒也不寂寞。且隕霞靈力之強,遠超她的料想,猜測大概是隕霞用了她的魂魄的原因,自從隕霞覆生的一刻起,她便註定了是她靈魂的一部分。祭邪想給隕霞一樣兵器,變幻出一堆神兵供她挑選:“劍,刀,斧,輪,鞭子,槍…你喜歡哪一樣?”

隕霞笑道:“多謝大人美意,隕霞喜刀。”

祭邪便給了她一把刀,銀色,月牙一樣的形狀,取名為殤,隕霞隨身佩戴。血石古殿星光流轉,祭邪指了指大殿上空一塊光華妖異的血色巨晶:“你可知那是什麽?”

“隕霞不知。”

“那是我的魂。”祭邪笑道,“這血晶裏,有我一半的魂。”

隕霞驚異:“您為何要這樣做?”

祭邪笑嘆:“現在我要走了,要去一個地方…若我還回來,你就會知道的。”

她眼中的紫紅色時深時淺,仿佛掙紮拼搏著什麽。

那是兩個魂魄在軀體深處爭鬥,惡魂吞噬善魂後,善魂並未消失,始終保持著一絲微弱魂力與惡抗爭。

她滿面冷汗,無聲痛嚎。

只想趁這絲善靈尚存時去找他,去挽回

一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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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霄庭裏,他身影修長,墨發垂瀉,靜立夕陽光下。

她奔過去的聲音驚醒了他,他回眸,天藍的眼中驀然裂出了深沈的波紋。

“你怎麽來了?”他問,聲音空茫冷漠。

梵若面目微扭,氣息不穩,只是看著他,眸中微光明滅不定:“你…你願意和我一起離開嗎?

“我們離開這裏,再也不理別人,好不好?好好地…好好過我們的生活。”

只要他答應,只要他說好,她便即使拼盡一切,承載萬般苦痛也無所謂了。怎樣都無所謂,怎樣都不放棄了。

但是她看見他微微一怔,然後,心腔被聖光泛濫的神劍貫穿。

血流如註,光明的神氣將她原本愈合的血脈再次摧得爆裂開,她回頭,望見了漫天遍地仙神包圍,顯然,已埋伏了許久。

她扭頭看潼,看見他眼睛裏波瀾未定,似乎有些不及反應的微驚。

他知道她會來?哦…即使她不主動來,他也會設計引她主動來罷。

原來如此。

心臟裂成數瓣零落血泊,她仰天而笑,眼角淌出了淚,看在潼眼中卻是震驚,她怎還會流淚?只見那淚逐漸化成了血色,然後只有鮮血湧出,沒有淚水,女子面目妖嬈,悲愴絕望之色凝固,徒留眼梢血色淒涼獰狠:“可真傻,怎還會期待他回心轉意呢…”

潼的面容,陡然間雪一樣白。

袖下的手,輕輕抖了起來…他做了什麽,究竟都做了什麽?

那一劍刺穿了心臟,出手時必是一擊斃命,讓她魂飛魄散。可惜他們沒料到,她的魂魄一半已化為血晶封印古殿,這具軀體裏不過半縷殘魄罷了。

祭邪微笑,面上血跡鮮艷,紫紅妖異的眼睛再沒有了絲毫感情。

煙霞彌天,血染蒼穹。諸神哀嚎,長霄煉獄。

她的手,腳,衣裳,長發,無一不灑滿了鮮血,她誅戮了一個又一個神,神麗的長霄染成了血海,而他,似乎身負重傷,再也無法阻止她。她望向遠方,巍峨的仙山浮島都在天穹下塌裂,瓊宮雲殿,仙臺天闕崩落在燦爛的霧霭花雨裏,壯麗無極。

她笑著,飛過花雨,馳騁雲海,見一個

神,便殺一個。她聽見滔滔江河水從天瀉下的巨聲,黑衣女子飄落降臨,祭邪眉目妖嬈而驁狠:“你以為你能擋得住我麽?”

暗河面無表情道:“守護神族,是我生來的使命,擋不住,亦要擋。”

她終究死在了她的手上。煙霞合成的巨劍,狠絕無情地透了她的心臟,祭邪厭她入骨,又狠狠搗磨了數下才抽出。她臉上始終沒有任何神情,噴灑出的血都是冰冷無溫的,只漠然合了雙眼,氣息盡斷,化為飛煙。

生或死,也許對她來說並無什麽分別。

那一日萬水枯竭,天地大旱。

暗河死了。而土皇九華,據說已在當年瀧心死時的那片海中坐化寂滅,神歸混沌了。

身後湧來狂舞熾熱的殺氣,她躲過了鋪天蓋地的業火,炎尊玄遺大笑,不顧一切的決然悲恨:“神族終究毀在你的手上,惡神祭邪,你造孽無數,終有報應!”

祭邪嘴角殘獰:“本神從不信報應!”紫霞橫舞,與火炎交融,猩紅的烈焰沖滿蒼穹,火光飛濺,玄遺挺拔的身影猶如擎天的火柱,傲世永恒:“祭邪,你殺不了我。潼早在我的體內施了古咒,魂引,我與他魂魄永生相連,你殺了我,便是殺了他。”

火焰崩裂天際,四散飄舞,祭邪僵如雕

塑,凝固在夕陽天下,再沒有對他動一分。

她只是看著玄遺,眼前逐漸變得模糊,暮日墜在天邊,霞光燒上眉眼,血絲透出的眼底,火一樣滾燙卻絕望得哀涼。便是這一刻,身子狂烈地顫抖起來,原以為已焚成灰燼的心臟,餘燼卻不知被什麽卷著,席卷成淒烈張狂的風暴震裂了胸膛。

為什麽不動手了,為什麽不殺了玄遺?

她大笑著,無盡痛楚終究沖破靈魂的隔膜,恣意狂肆地釋放膨脹。原來她終歸舍不得。

舍不得,他死。

狂笑,悲涼,震驚,鄙棄…在對玄遺收手的那刻,才意識到,原來無論發生什麽,她都不願他死,她都還是愛他。可他愛她嗎?不,他將她從歸墟帶走給了她幸福溫暖,又令這幸福破滅殆盡,他親近她獲取她的愛與信任,卻是為了封印她毀滅她。她帶著最後的希望決意懸崖勒馬,與他相守,但他布下天羅地網,要將她挫骨揚灰,魂飛魄散。

何等可笑,何等荒唐。

她笑出血淚,對玄遺道,我既滅不了你,便囚你永生永世!

她毀了他的身軀,魂魄打入了大地萬丈下的裂谷山脈之中,永生永世封印於琉炎山底,無法掙脫。

人世間七苦,生,老,病,死,怨憎會,愛別離,求不得。

她此生所求並不多,只想與最愛的那人共守天荒地老,卻是最難求,最難求之事。

她到了梵谷,想著他們曾經一幕幕美麗的過往,看著雲蒸霞蔚鳥語花香,想他們相依看盡千山碧水,鳳舞龍飛。那粉紫色的蒼木楹依舊生長在原來的地方,花隨風落,已過千年。水底石殿,猶如昨日纏綿,終是幻夢一場,雲霞生火,在那曾經掛滿清風螢燈的石墻上留下三個字,刻骨銘心的三個字。

求不得。

到底求不得。

星空流轉,隕霞在開滿鮮花與星光的大殿中等她歸來。

她衣緋袍艷,踏雲回歸:“隕霞,你可願等我千年,萬年?”

隕霞一楞住,卻沒有絲毫猶豫:“隕霞願意。”

祭邪說:“為我等待,為我輪回流轉,歷經人世滄桑,這漫長年歲之間,你會有新的主人,會有新的名字,你將不再會是隕霞。你真的願意?”

她依然說:“隕霞願意。”

祭邪笑了,艷光無端,淒艷的絕美,撫

摸著血色的晶石,蔻紅的指甲血一樣滲進晶石的赤紅中,黏連著血色晶絲,挖出一塊,隕霞驚呼:“大人!”祭邪雪白的手已鮮紅刺眼,不斷挖下一塊又一塊,晶塊光芒盛世,如灼日月之光,她揚手,拋向了無盡星空。

她的臉愈來愈蒼白,笑容黯淡而扭曲,仿佛正承受巨大的痛苦,鮮血順著衣襟流下,她被澆成了血人兒。那血晶是她的魂魄,生生撕裂成了十二塊,飛向了天宇上最亮的十二顆星辰。

然後她飛奔向了星雲靜謐的洪荒,去赴那最後一戰。

藍色的海洋亙古蒼茫,他的身影仿若皎月雪光,猶如當年歸墟海上。

她紅袖揚起,九天雲霞湧動一處,盛開如花。

他們都從彼此的眼中,看見了無數無數。這一戰,他們誰也沒有留情,戰得天崩地裂。日月混沌,星辰黯淡,血火雕零,緋紅的光和金白的光以天地炸裂的聲勢沖撞在無垠的洪荒中。祭邪血衣燦艷,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,看見燦爛金光四散沖流,吞沒了星光萬裏,而他的身影,他的魂魄,也在這片金光中逐漸透明,流散,再也捕捉不到。

她如同親眼看著世界在眼前傾塌,心破腦裂,眼神空蕩。

她知道他修煉了某樣禁術,從在長霄見他無端重傷的時候便知道,那大概是一樣很恐怖的禁術,能夠毀滅她的禁術罷。但是她不知道,這樣禁術是以他的生命為代價。

為了毀滅她,他不惜拋棄一切,耗盡生命,也要與她同歸於盡?

胸膛顫蕩,赤血飛裂,她從未有這樣狂怒狂痛過,這樣絕望過,看著他消失在天地之間,感覺天崩地裂,萬物毀滅也不過如是。她哭叫著,怒吼著,在絕望中癲狂。

潼,沒有了你的世界我又管它何用?

沒有了你的世界,存在又有何用?

這天地空蕩,山河寂滅,處處黑暗冰冷得令人窒息,惡心到極點,無趣到極點,令她痛恨,憎惡。

那就毀滅罷。

她看著自己的身體也在金光裏融化消散,化成燦爛的火灰沈沒入了宇宙星雲的深淵之底,面上花開,帶著詭異甜美的恬靜笑靨。那一日,隕星墜落,九天塵封,真神隕世,惡神寂滅,神州三國史起,自此天元紀年淪亡宇宙,只化為了神州大地千萬年輝煌歷史瑰麗長卷之上的,早已飄散零星的遠古塵埃。

盡管只是塵埃,卻不會有人不記得,那場壯麗華美的烈火,曾如何轟轟烈烈地燃燒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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